Chapter8
通往仿生人拘留所的路上會經過一個狹窄的長廊,在陽光無法穿透的地底,唯一的光源只有牆壁上幾盞昏暗的油燈。在2038年的今天走在這條長廊,倒是給人一些穿越時空的復古感,壓制住仿生人能力最好的方式,就是捨棄一切讓他們有機會利用的科技。
「被關在最裡頭的傢伙,是前陣子那場爆炸案的兇犯。」
穿著警察制服的男女一前一後的走在長廊,男警官的外套的名牌寫著Mike‧Laskey,封閉的迴廊使得皮鞋踩踏地板的聲音格外響亮。
走在他身旁的女子紮著隨興的馬尾,敞開的警察制服之下穿著一件簡單的吊嘎,這樣的裝扮對十一月的底特律來說是單薄了可不只一點。
女子翻了翻資料,看上去不太高興的說:「資料上寫著嫌疑人。」
「那只是官方說詞,因為他們還沒找到證據。」Laskey不置可否的挑眉。「反正我信那是它幹的,妳如果見了它也會這麼相信的。」
「它?」
「他們是機器,」Laskey義正嚴詞的說。「用這樣的稱呼沒有任何問題。」
「事實上,我完全不在乎是誰幹的。」女子將資料砸向了Laskey,他手忙腳亂地接下。「Hersh那老頭居然派我來這當看門狗。」
「嘿,我還是勸妳別太輕視那傢伙,會被關在這種地方不是沒有原因的,特別指派妳來看顧自然也是如此。」
對於Laskey的忠告,女子只是毫不遮掩的翻了個白眼,顯然沒將對方的話聽進去分毫。「隨便吧。」
「就是這了,」Laskey將她領到了一個牢籠前。「對了,還沒請教妳的名字?」
「Shaw,」她簡短的回答。「如果你忘了準備見面禮的話,我建議你可以去買一客牛排。」
「呃,妳餓了嗎?」
「我已經三十分鐘沒進食了。」Shaw刻意說得有些文謅謅。
「好、好的。」雖然被身旁我行我素的女子弄得有些手足無措,但Laskey還是乖巧的點了點頭。「我這就去準備。」
待Laskey走遠後,Shaw隨意的觀察起這間牢籠,外部用的是傳統的鐵欄杆,樸素簡單,在大多數的監獄裡頭都能看到,但用這樣的設備來關押仿生人已經足夠了。
Shaw透過欄杆間的縫隙朝裡頭看去,被關在裡頭的嫌疑人仍然一派輕鬆的坐在牆角托著頰,雙眼柔和的閉著,如果是人類這種狀態也許會是在思考什麼,但她是仿生人,Shaw不曉得仿生人是否也有思考的能力。
也許是注意到了Shaw的視線,又或許他們倆走來的腳步聲早已引起她的注意力,Root緩緩朝欄杆望來,臉上的笑顏逐開。
「沒想到他們居然派了個甜心過來。」Root離開陰暗的角落小步向她走來,雙手抓住了欄杆。「Sameen?真是個好聽的名字。」
Shaw的表情沒什麼變化,也沒開口問她從哪得知自己的名字,Shaw可不太在乎那些,她只是猛地湊向Root瞬間拉近彼此的距離,氣息吐在仿生人的臉上。
「別和我說話。」
「那可就讓我有些困擾了,」Root說,正面迎著Shaw的氣勢卻沒有任何畏縮。「因為我正打算接下來要和妳討論怎麼讓我逃離這裡呢。」
很久以後的Shaw回過頭再想起來會發現,也許她早在這一瞬間就已經該死的栽在這台安卓機的手上。
※※※※※
結果那天從底特律警局回來後,Reese為小個子男人做了一道代碼中沒有紀錄的中華料理。他沒有直接將食譜登入在自己的程式之中,而是拉著Finch跟自己一起聽著電視撥放的節目照做,想當然最終出爐的食物並不是那麼美味。
但在看見Finch參與製作時的哀怨表情與品嘗料理時的皺眉,以及和Reese並肩清洗碗盤時嘴角不明顯的笑意,Reese確信他們需要這些,這些普通的生活、平凡的時光。
平凡的他和平凡的Finch先生。
Root的事件彷彿只是一個小插曲,那日過後沒有人再去提起。Finch沒有向Reese詳述對於Root他究竟有什麼打算,只是對Reese簡單的說了他有準備一個「應急預案」。而這個項目使得Finch坐在電腦前的時間更長了,幾乎到沒日沒夜的地步,相對的Reese也會花上更多的時間來按摩他的小腿。
在那之後時光的流轉對Reese來說似乎多了那麼點不同。
他依然把保護Finch的任務輸為核心系統的首要指令,依然會在夜深人靜的夜裡窩在Finch的床邊靜靜看著小個子男人像個嬰兒似的縮成一團的睡姿,依然會流連在充斥Jessica文字的閱覽室。
但更多的時間,他的視線會停留在那個人的身上。
觀察他拿起煎綠茶輕啜的次數,默數他呼吸的頻率,傾聽他修長的手指敲打鍵盤的聲音,最後用賴皮的笑臉迎接那人被盯得有些彆扭的怒視。
Reese仔細的看著Finch,從頭到腳,來來回回看了無數遍,卻永遠也無法看透這個男人的本質。這是愛嗎?仿生人沒有把握,他知道他愛Jessica,卻無法輕易將對於Finch的感情定義為愛。
那麼,這不是愛嗎?
不、不可能的。Reese自嘲的搖了搖頭。因為Finch是Reese眼前所見唯一的光亮啊。
但是Finch不會愛他。Reese握了握拳頭,刺痛的感覺讓他的視線模糊了些。也許Jessica會愛他、依戀他,但Finch不會。自己能留在他的身邊,不過只是因緣巧合,不過只是Finch心腸太軟,和他本身的存在毫無關係。
他是仿生人,而Finch是仿生人的創造者,他隨手都能創造無數比Reese更好的。
Finch不會愛他。
得出這個結論時Reese猛地站起身來,步伐緩慢的繞到了Finch身後,壓低身子讓雙手得以支撐在圓桌上,呈現一種將Finch禁錮在懷中的姿態。
Finch能感受到Reese的氣息近在咫尺,他僵硬了全身,試著抬頭望向Reese,卻發現這個動作會讓他直接撞進對方的胸膛,於是迅速縮回了腦袋。
「Reese先生?」Finch低著頭,嗓音微微地顫抖。
良久,Reese縮回了手,同時拿起了原本安分地倚在Finch手邊的那杯煎綠茶。「茶涼了,Finch,我幫你換一杯吧。」
※※※※※
2038年12月5日 AM03:26
看向時鐘的時候,Finch只覺得今天結束的時間意外的早。為了盡可能地趕出應急預案,通宵已經是稀疏平常的事。
但洗漱完走出浴室時卻沒看見Reese倒是相當難得的事情。然而當Finch正準備拉過被子要蓋住自己的時候,臥室的門被悄悄推開了,Finch瞇眼看著黑暗中門外人模糊的身影,露出有些無奈的表情。「你都不敲門的嗎,Reese先生?」
「敲了你肯定不願讓我進門,為了不讓某個心口不一的老闆為難,我只好擅自闖進來了。」
Finch真不知道這台仿生人的信心從何而來,但他說的倒也沒錯,Finch一直在默許他一些逾矩的行為,但如果哪天Reese真的開口問他「我能睡在你旁邊嗎?」Finch哪有可能笑著點頭。
「那還真是難為你了。」
說完後Finch還是將自己整個人塞進了棉被裡,反正Reese在自己房內待一整晚早就不是頭一次,雖然最近Reese越來越喜歡對Finch毛手毛腳,但起碼還算懂得拿捏分寸,Finch也就不以為意。然而當一隻沒有溫度的手拾起他手腕的時候,Finch還是茫然的睜開了眼睛。
「可以向我解釋一下你現在的行為是在做什麼嗎?」
Reese在加大的雙人床的另一側躺了下來,距離近的讓Finch即使沒戴眼鏡也能看清他臉上溫柔的笑容,Finch的左手被Reese用一個不至於疼痛卻也掙脫不開的力道緊緊捉著。
「看上去還不夠明顯嗎,我在量脈搏,」Reese將食指和中指緩緩的移動到Finch的脈搏上。「你熬夜太多天,我需要掌握你的身體狀況。」
「在2038年的今天?把脈?」
「老方法永遠管用,除非你想讓我用仿生人的方式更精確地確認你的身體數值。」
看著Reese笑得不懷好意,儘管Finch不敢肯定他們兩個是不是想到同個地方去,但至少他肯定自己不會想要嘗試。
在Reese的觸摸下,Finch脈搏跳動的速度不明顯的加快了點。他不習慣這些,無論是近在咫尺的Reese還是握在自己手腕的手指,這一切都讓Finch感到緊張。
更讓他緊張的是,Reese那雙拚命想將他看透的眼睛。
「John?」Finch有些不確定的輕喚了聲。
「這是你第二次這麼叫我了,」Reese說。「但是那天在DPD聽你那麼喊我的時候,我總覺得不是第一次,你說我們以前見過嗎,Finch?」
Finch沒有回答,他不曉得自己被Reese掌握住的脈搏是否越跳越快,是否出賣了他的心思,直接向Reese說出了他不願說出口的答案。
「肯定是見過的吧,在模控生命裡面,或者是在經銷商的店裡,我被製作出來的當下你肯定在的吧?也許會滿意的摸摸我的臉龐,稱讚我是一個不錯的作品,也許會嫌棄我的小缺陷。是因為這樣我才會在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感到如此熟悉嗎?又或者其實我根本不是出自於你之手,模控生命那麼多個程序員,製造仿生人的技術你肯定傳下去了吧,根本不用親自動手。只有那台AA100,只有Root是你一點一滴刻出來的心血吧,所以她才會那麼有把握,你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直接毀滅她。」
聽著Reese這番話語,Finch心頭莫名的著急了起來,他盡可能將口氣維持得平淡。「你也是我製作的,John,親手。」
「可是你還是沒有回答我的第一個問題。」Reese捉著Finch手腕的力道又更重了些。「我們以前見過嗎,Finch?」
Finch抿了抿唇,遠方的雲被風吹了過來,遮擋住了月亮的光,Finch的視線陷入純粹的黑暗,看不見Reese的表情使他格外不安。
「你應該自己有答案的,Reese先生。」Finch說。「你的記憶體會告訴你所有答案。」
聞言Reese鬆開了手,Finch忍住了想要反握住他手掌的衝動,盈盈的汗水沁出了掌心,Finch稍微的鬆了口氣。
「看來除了睡眠不足以外並沒有其他症狀。」鬆手後Reese又恢復得一如往常。「但有些營養不良,Finch,看來我這個做飯的該檢討了。」Reese替Finch鋪平剛才被自己壓皺的棉被。「今天我就在外面守夜吧,免得又影響到了你的睡眠品質。」
「Reese先生!」
在Reese轉身要走時,Finch下意識地喊住了他的名字,但當Reese轉身,Finch又頓時無語,他慶幸烏雲遮擋住了光,讓Reese無法看見他臉上的侷促。
「明天,」良久的沉默後,Finch說。「明天和我去個地方吧。」
※※※※※
底特律的雨就沒停過,接近正午的時分駕車卻仍要開著頭燈,過低的能見度使得仿生人駕車的速度異常緩慢,雖然現在的車都可以開啟自動駕駛,但Reese大多數時間還是都會由自己掌控方向盤。
小個子男人闔著雙眼靠在窗邊,雙手環在胸前呈現一個自我防衛的姿態。他太累了,睡眠時間比Reese待機的時間還短,Finch是篤信拘留所關不了Root太久,才會想在她逃出來前先一步做好應變措施。
尤其昨夜又被Reese折騰了一番。
當然不是身體意義上的折騰,Reese最初爬上Finch床鋪的時候,真的只是抱持著要替他量脈搏的心態,當然更多的原因是他想要親近他。可當他聽見Finch那聲John,心頭的疑問不知怎地就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了。那番話讓他聽上去簡直像個沒有安全感的毛頭少年,在吃另外一台早他一年出生的仿生人的飛醋。
「你是想把我看出一個洞來嗎,Reese先生?」
仍然闔著雙眼的Finch突然說了這麼一句,比起察覺視線的敏銳,Reese更確信Finch肯定只是摸透了他行為軌跡。
「平常的我倒是比較想把你的那幾台螢幕看出個洞來,這樣你就會意識到在你身旁還有個人了,雖然稱不上活生生的。」
「我可不記得自己把你做成了X戰警。」
Finch對Reese那彷彿是在嫌棄他對他棄之不顧的小抱怨不置可否,他可不記得自己收留的是一條仿生狗。而Reese花了一些時間才恍然大悟這是難得一見的玩笑,在良久的沉默後不合時宜的笑出聲來。
這令Finch尷尬的摀住了半邊臉。「請你看路,Reese先生。」
這樣挺好的,Reese默默地想,現在這樣就挺好的。
「我能感應周遭的來車,Finch。」Reese說。「是你把我設計成這樣的,忘了嗎?儘管不專心盯著前方看也不會出車禍的。」
Reese的話令Finch睜開了雙眼,他茫然地眨了眨,像是想把無意間浮出來的情緒停留在眼眶之中不讓它露餡。
「是啊,」Finch回應,睫毛在他的眼臉產生了淺淺的陰影。「是啊……」
回憶湧現的時候向來是席捲而來的,如同颱風天的巨浪,猛地將你捲入海的中央,讓你在汪洋中墜跌,拚命著揮舞著雙手也無法抓住浮木,只能無止盡的向下沉淪。
Samantha死去的那一天,也是這樣的午後。
平靜的下著細雨綿綿,圖書館的玻璃窗因裡外的溫差而濛上了一層霧水,室內的電話響了半天,Nathan碎念道肯定又是那個難搞的合作廠商打來催件,Finch平淡的調侃他誰叫你這一周只顧著跑出去約會。兩人經歷了一番你來我往的鬥嘴,最終在Nathan狀似可憐的拜託下Finch才不太情願的接起。
然後他在電話另一頭聽見世界停止運轉的聲音。
之後的Nathan和Finch幾乎是憑本能行動才跌跌撞撞的趕到電話另一頭護士告知的醫院,對於自己究竟是怎麼來的他們全無了記憶,只有Samantha的死訊迴盪在腦海裡,像是愚人節糟透的玩笑話,像刺進指甲裡頭的針,像發生在頃刻間的天崩地裂。
Finch看著Nathan難得的失控,少了平時的風度翩翩,向櫃檯小姐問起Samantha時的口氣是他從沒聽過的不耐與焦急,Finch平靜的分析著這一切,遇到過於悲痛的事情時反而讓人感覺置身事外。
在終於得到Samantha的位置後,他們三步併作兩步的踩過逃生梯,往護士所指示的手術室奔去。
跨出每一次步伐Finch都會想到死亡不會因為他們趕到醫院的速度而改變,但他們好像還是企圖追上時間,追上事發的當下,拚命伸手去將Samantha從鬼門關前拉回。
經過轉角後他們看見了手術室外站著零星幾個救護人員,還有一位哭得滿眼通紅的少年,最後是一台擔架,不在手術室內,不在任何病房裡,就這麼孤零零的被放置在醫院的長廊上,只因她已經沒有再繼續急救的意義,只因為她的心跳沒有恢復的可能。
明明一路都是拚了命趕來的,但真的抵達現場的時候卻不敢繼續往前了,腳步一步比一步沉重,Finch看著必須用手撐在牆上才能勉強站立的Nathan,親眼見證上帝一次帶走了兩個靈魂的瞬間。他在距離擔架五步的距離停了下來,盯著那條沒有動靜的白布,被Nathan用顫抖的手拿了下來。
「這一位是Groves小姐沒錯吧。」
Nathan沒有回答,直到對方再次開口他才意識到那人是在和自己說話,而他發出來的聲音啞的連他自己都認不得。
可白布底下躺著的哪還是那個有點趾高氣昂但卻總是任性得可愛的Samantha,鮮血蓋在她姣好的面容上,連耀眼金髮都被染得鮮紅。
「不……」Nathan搖了搖頭,手無力的鬆開,和Nathan的心一同向下墜跌。「她不是……」
「我很遺憾,先生。我們已經盡全力了。」
聞言Nathan抬起頭,看著醫生擠出來的愁容,硬生生地笑了出來,誰能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要聽見這句名台詞。
警方對於家屬的反應也見怪不怪,繼續說明著:「據這位先生所示,Groves小姐是在紅燈的時候突然衝出斑馬線上,這位先生煞車不及才會直接撞上,由於車速過快,Groves小姐幾乎是當場斃命,但肇事者具有駕照,酒測也沒問題,所以最後應該會因過失致死罪送辦。」
見Nathan沒有要回應的意思,警察繼續說了下去。
「據我們現場同仁的調查,Groves小姐似乎是為了撿一個掉落的禮物盒,才會在紅燈亮起之後又衝回斑馬線上,目前被我們送去鑑識所勘驗,如果沒有問題的話,你們今天下午就可以去領回了。」
警方和醫護人員在向他們深深一鞠躬之後,頭也不回地繞開他們走過。他們早已將生死看透,但失去過太多次的Nathan卻怎麼樣也看不破。
手術室門外的時間如同凍結一般,沉默良久的Nathan最後只說了一句話。
「今天是你的生日,Harold,至少是Harold Wren的。」Nathan沒有看向Finch,但是簡單的一句話,包覆了太多涵義。
Finch的心頭抽了抽,忽然感覺到肩膀沉重,回頭一看,原來是肩上多了一條人命。
那個被壓壞的禮物盒內,裝著藍色錶戴的手錶,上頭的裂痕與心頭的裂痕如出一轍,讓手錶的時間永遠停在Samantha死去的那一刻。
他們甚至沒有操辦Samantha的喪禮,除了Nathan和Finch外,也沒有其他更親近Samantha的人了,但有這麼深愛她的兩人在哀悼她,Finch不認為Samantha會感到寂寞。
Nathan怔怔的看著棺木下葬,背對著Finch說道:「我們來研發仿生人吧。」
「當然。」Finch回答的很快速,原本他還擔心Nathan會因此一蹶不振,沒料到他這麼快就向自己提起工作的事,儘管是將自己埋首在工作中逃避現實也好過利用酒精慢性自殺。「等一切結束後,再繼續我們未完成的項目。」
「結束什麼?」Nathan回過頭,望著他的雙眼是一片漆黑黯淡。「你說結束什麼?」
這突如其來的問題讓Finch頓時失言。看著他失措的表情Nathan笑了起來,替他解答:「這一切不會結束的。」
「Nate……」
「Harold,仿生人的造型,設計師那邊還沒定案吧?」
被Nathan跳躍的話語弄得摸不著頭緒,但Finch還是如實回答道:「是的,但是對方已經寄給我們好幾個版型了,我有看到幾個還不錯的……」
「叫設計師停下手邊的工作,」Nathan打斷他的話。「我們的第一台仿生人,我要做成Samantha的模樣。」
聞言,Finch先是吃驚得啞口無言,緊接著一股悲痛的憤怒油然而生。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我們的這個項目可不是為了讓你完成私慾而開發的!」
「這個項目是Samantha的主意,她不可以不在。」
「而事實上她就是不在了!我可以接受你叫停這個項目,甚至你想要退出,我也可以理解,但是不、不行,收回你那荒唐的想法。」
「她可以在的,Harold,」Nathan的眼神哀戚。「只要你同意做出她來。」
「那只是個機器啊,Nathan!我做出來了,然後呢?它只不過是一個徒有Samantha外觀的仿生人!」
Finch不習慣這麼大聲說話,不習慣語氣這樣咄咄逼人,自己說出口的話連自己都感覺到噁心,因為他去想像了,他根本沒辦法不去想像,那個純真的女孩用機器冰冷的嗓音喊自己Harry。
「求你了,Harold,」Nathan抓住了Finch的手臂,望向他的雙眼佈滿疲憊與萬念俱灰。「我不能……我不能失去她。」
不、不行,不能答應他。
但是躺在西裝內袋的手錶告訴Finch,他根本沒有拒絕的資格。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