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世界日本瘋

Chapter13

2037年12月2日　AM 09:42

仿生人的問世雖然奪走很多人的工作機會，但勢必也會造成一些商機，這正是為什麼生意人永遠能找到方法活下去。

譬如販售仿生人部件的黑市。

Finch一直都知道黑市的存在，那些停產的仿生人部件，或者因見不得人的原因損壞的仿生人，黑市不僅能提供商品，還能提供修繕，而經營黑市的人就是底特律最有權勢的黑幫老大──Elias。

這個名字Finch在造出仿生人前就略有耳聞，他跟黑幫並沒有牽扯，當然，他只是個沉浸在代碼中的小小程序員而已，但卻也不至於不食人間煙火，儘管在商場闖蕩的人是Nathan，但Elias的名諱他也不至於全然不知。

而在仿生人問世後，Elias以驚人的速度壟斷仿生人部件的地下市場， Finch用盡方法也查不出這個男人的底細，但至少他成功的尋得了黑市最常進行交易的地點。

Finch吃力的扛著仿生人，心裡頭後悔著當初為什麼要仿真到連體重都符合身體比例。他完全沒向內部的人知會，就直接闖進了一棟廢棄宅邸，於是他理所當然地連一個長廊都還沒走完就被人攔了下來。

「若是不想吃子彈的話，就停下。」

「UI200。」Finch只是看了一眼便認出對方是仿生人，當然還有他的型號，因此他看上去仍是一副泰然自若，儘管正對著槍口確實讓他有點緊張。「若您有本事讓我吃子彈，我倒是挺想見識一番。」

雖然因為Finch的話而稍微愣了一愣，但UI200在幾秒的猶豫之後還是把槍收了回來，臉上仍是一副處變不驚的表情。「你想要什麼？」

看來守門是他被下達的指令，那麼應該很好繞過這一層。「我要見Elias。」

雖然僅僅只是前進一步就讓Finch感到吃力，他也盡可能維持著自己不退縮的氣勢，然而對方仍然沒有要將路讓開的意思。

「BOSS不會見未經介紹的客人。」

「Elias不會希望有其他人來妨礙他的仿生人市場吧？」Finch的眼神嚴厲，語氣也相當堅定。「只要我用點小手段，可以輕鬆清光你們的貨源。」

UI200露出懷疑的神色，沒被Finch的氣勢唬住半分，他沉默著Finch卻沒忽視他額角的藍圈在悄悄運轉，最後，UI200終於退到了Finch身側，讓出前往內部的路。「跟我來吧。」

「在那之前！」Finch有些著急的叫住了對方。「能請你幫我把它安置到某個地方嗎？」

看著Finch扛著一台安卓機辛苦的模樣，雖然看的出來他快要無法支撐仿生人的重量，但UI200的眼神看上去似乎感到有些不耐。他的藍燈轉了轉，接著才不太情願地抬起了右手比向轉角處的房間。「那個房間給你用，你不必跟過來了，一會兒BOSS會過來找你。」

這台仿生人嫌麻煩的眼神也未免太過於赤裸，雖然嫌棄不是一種強烈的情緒波動，卻比什麼都還要更加人性化，這令Finch心中的疑惑更加膨脹。但是就結果而言倒是挺出乎意料之外的，Elias居然要親自來會面，不過他確實也不放心壓在自己背後那台已經好一陣子沒出過聲音的機器。

臉帶刀疤的仿生人又是說完以後就轉身離開了，他可從來沒有過要協助對方的打算，從他嫌棄的眼神中難道還看不明白嗎。

Finch費盡全力，半拖半扛的才總算是將仿生人在房間裡頭安置下來。

他得承認自己好一陣子沒這樣動過了，經過這麼一番折騰他的身體都熱了起來。別說他總愛把體能不佳推托給程序員這項職業，但成天窩在電腦前確實容易疏於鍛鍊。

「損壞成這個樣子，對話系統還能用嗎……」

這一句幾乎是自言自語的問句，卻意外的得到了答覆：「大概還夠撐到向你說聲謝謝。」

聞言，Finch看向對方清澈的藍眼睛，沒來得及藏住自己詫異的表情。

「明明素昧平生，居然還為我跑來招惹地下黑幫老大，不管最終結果如何，我總得對你的盡心盡力道聲謝。」

Finch抿了抿唇，試圖忽視那令人彆扭又突如其來的感謝。「看來還沒毀。」

「嘿，我是認真的。」意識到Finch的意圖，仿生人刻意說了第二次：「謝謝你。」

說完這句話以後，仿生人的雙眼漸漸闔上，額角的指示燈也熄滅了，Finch試著強制開機，卻仍然無法喚醒仿生人的系統。

「既然說過我會是能修復你的那個人，就不會食言。」Finch輕聲承諾。

「真正的老大，是會以最不起眼的姿態，大隱隱於市。」Elias邊說邊走了進來。「看樣子你的身分不會讓我失望？」

「……Elias。」

Finch猛地轉過了身，眉頭微微的皺起。儘管耳聞大名許久，但像現在這樣面對面還是頭一次，看見對方一副和藹的模樣，Finch倒是挺想將對方剛才的那句話原封不動的還回去。

Finch挪了挪腳步，不自覺的將停機的仿生人護在身後。

「敢問兄臺如何稱呼？」

「Harold Wren，我是模控生命創始人的秘書。」一般來說他不會輕易搬出這個職位，但若想跟眼前的人平起平坐，他得冒這個風險。

「原來如此，模控生命的人，所以你說你有辦法截斷我的貨源。」Elias認同的點了點頭。「但我可不認為一個秘書能做得到這種事。」

「我已經匯了一千萬到你的戶頭。」Finch說。「事成之後，我會再匯另外一千萬當尾款，只要你肯配合我。」

Elias輕輕哼了一聲。「確實是相當吸引人的價位，這不可能是一個祕書拿的出手的。但是Wren先生，光是用錢就想解決一切的這種念頭是不是太天真了點呢？」Elias笑著說。「很遺憾，我不會跟一個來路不明的人做生意，在我知道你是誰之前，我甚至不保證你能站著走出這扇門。」

「我說了你也不一定會相信。」

「聰明人。」Elias認同。「因此你接下來說出口的，最好能夠讓我信服。」

Finch抿了抿唇，他慶幸燈光昏暗，對方應該沒辦法看清自己動搖的神色。

「既然如此，就讓我以行動證明如何？你可以在一旁監視我，接下來我要做的事情，只要看著，便能明白我的真實身分。」

Elias顯然不太相信，卻也對這個來歷不明的人有了點興趣，於是在半晌的思忖後笑了笑。「行，你需要我做什麼？」

「我要修復這個仿生人，為此所需要的物品我都已經傳給你的仿生人了，我相信要籌到那些東西對你來說輕而易舉。」

「你要修復這台仿生人？」Elias打量了一下地板上幾乎堪稱破銅爛鐵的安卓機。「損壞到這種情況，就連我們這邊最厲害的維修員都無法修復。」

「正因為如此，我才要自己出手。」Finch說，不動聲色的顯露出自己的本事。「現在，可以請你盡快幫我籌備那些工具來嗎，它的情況已是刻不容緩。」

「行，」Elias朝身旁的仿生人使了個眼色。「去吧，Anthony，幫他把他要的東西全都拿來，看看他究竟想玩出個怎麼樣的戲法。」

※※※※※

修復仿生人的作業比Finch想像得要來的棘手，內部系統損壞得太嚴重，逼得Finch不得不在Elias面前拿出只有他和Nathan才擁有的系統控制面板，藉由面板的操作可以直接修改仿生人內部的核心代碼，儘管開啟面板需要經過一道複雜手續──Finch自認不可能被強行突破──但因為謹慎的關係，Finch從來沒有將這項用具在他人面前使用過。

Finch用小刀劃開Reese的手臂，皮膚層裂開以後輸線了一道接口，Finch以此接上面板的傳輸線，開始進行系統的修復。

「確實是一目瞭然。」在椅子上坐著的Elias曲身向前，悠悠的說道。「居然有幸能見到模控生命幕後的真正開發者。」

Finch沒有答話，於是Elias接著說：「是什麼原因，讓你不惜暴露身分，也要救這台仿生人？」

飛舞在面板上的手指僵了一下，Finch試著讓自己聽上去不那麼心虛：「我認為這台仿生人有研究的價值。」

「『富有情感』是嗎？」

Finch猛地抬起了頭，沒有料到Elias會一語中的，Finch的眼神充滿困惑。

「這裡處處都是監視器，你應該不會覺得你們倆在房間內的對話我不會先確認過吧？」Elias扯嘴一笑。「他說的每一句話聽上去，都像個人類。」

「它只是台機器，」Finch說，強調了對於人稱的用詞。「不應該具有任何情感。」

「既然不希望他們擁有情感，最初在製作他們的時候，就不應該賦予他們人類的造型。」Elias緩緩走到他的仿生人身邊。「我這邊有一半的弟兄都是仿生人，他們大多都和你所說的一樣，就是台機器。沒有情感、不近人情，但是Anthony不同。」

不介意Finch詫異的眼光，Elias輕輕拾起Anthony的手。「既然你賦予了他們生命，就該設想到這群不諳世事的孩子，受到社會的薰陶，總有一天會發展出屬於他們的情感。」

「……它、他是從什麼時候，因為什麼原因……」

吃驚令Finch有些語無倫次，明明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他卻仍然沒有辦法組織好整個句子，又或許他只是不想承認。

「也許修好他以後，你會得到答案。那麼請容許我先行離開，少了旁人的視線你應該也能更專注於修復作業吧？」

Elias沒有把話說白，走的時候也沒有把牽著Anthony的手放開，Finch能明顯看到仿生人眼中的柔波。

無聲的嘆息在狹小的空間裡頭迴盪，Finch將視線回歸手中的面板上，反正只要能喚醒這台仿生人，答案自然會浮出水面。

※※※※※

仿生人在Finch擔憂的視線緩緩睜開了雙眼，藍得耀眼的指示燈又再度亮了起來。

「HK500，你的名字是？」Finch跪坐在地上，雙手緊張的揪著西裝褲，看著神情茫然的仿生人，正襟危坐地問道。

仿生人眨了眨眼，回答道：「John Reese。」

聽見仿生人的回答，Finch由衷地鬆了一口氣。「看來你的記憶是保住了。」

「你不是說你不會食言嗎，我可從來都沒懷疑過這一點呢。」Reese撇嘴笑了笑，接著環顧了一下自身殘破的部件。「只是我的部件損壞得太嚴重，已經不能正常使用了，能幫我換個新的嗎？這部分的錢我事後會讓Jessica全額支付的。」

「你的型號很稀有，部件自然昂貴，你確信你的持有者會願意會你支付這麼一大筆費用嗎？再買一台仿生人都更加划算。」

「其他仿生人可沒辦法取代我，畢竟和她相處這麼多年了。」說這句話時Reese的口氣聽上去全然不向在吹噓，沒有絲毫動搖，彷彿只是在敘述一件顯而易見的事實。「你也是擔心對方找上門，才特地移除我的GPS系統吧？」

Finch挑了挑眉。「我只是比較謹慎。」

「好的、好的，偏執狂。」看見Finch被抓包卻還無動於衷的模樣，Reese驀然失笑。「既然GPS都被你移除了，我怕她會擔心，你介意我先簡單跟她報個平安嗎？」

「請便。」

Reese闔上眼睛似乎正在傳遞資訊，而Finch則用豪不避諱的目光打良著他。

說話的方式、口氣，笑起來時微微瞇起的眼睛，微小的表情變化，甚至是他面對傷害他的那群孩子們時不必要的仁慈。無論是哪一點，都令Finch沒有辦法再說眼前的這個人是一台機器。

「你出產是在2034年，」Finch突然說。「至今僅有三年的時間，這些年究竟發生了什麼，讓你可以產生如此強烈的……自我意識。」

Reese茫然的睜開眼睛。「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你是嫌我太像個人？」

「你分明相當理解我的意思。」

看見Finch嚴肅的表情，Reese沉吟了聲。「既然我們仿生人的稱呼當中有個人字，那麼產生人性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吧？」

小個子男人抿唇在面板上打了幾串代碼，Reese沒能理解他的行為，只見對方隨即拿起地板上的螺絲起子，朝著Reese的身體戳刺。

「喂！」Finch並沒有使力，但異樣的感覺仍然讓Reese全身一顫，要不是身體無法動彈，他肯定會整個仿生人跳起來。「這是、什麼？」Reese連言語都無法好好組織，只是難以置信地望著Finch。

「雖然仿生人沒有痛覺神經，但要模擬痛的感觸還是可以的。」看見對方失態的模樣，Finch的嘴角不明顯的翹了起來。「現在你準備好要認真回答我的問題了嗎？」

「簡直像是在嚴刑逼供啊。」像是抱怨的字句，從Reese臉上的笑容看來卻沒有任何不滿。「我系統內部倒是有不少相關內容，畢竟我是保鑣型的嘛。」

「Reese……先生！」猶豫了一下，Finch終究還是使用他熟悉的方式來稱呼這個男人。「我是你的開發者，你能理解這件事情嗎？」

Reese臉上流露了些許驚嚇。「你叫一台仿生人先生？」

「Reese！」

看見Finch作勢要生氣的表情，Reese才終於收斂他頑皮的笑臉。

「多少有猜到。」Reese回答得雲淡風輕。「對仿生人的事情瞭若指掌，知道我的產出年分，又可以直接進入系統修復我的壞損，除此之外我找不到第二種解釋。」

沒料到對方觀察入微，反倒是Finch有點站不住腳。「那你該清楚，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們的運作模式，我將你們塑造為一台沒有感情、沒有理智的機器，你們接受命令、執行命令，此外不該再有更多的了。」

「你認為現在坐在你眼前的我，只是一台機器嗎？」

聽見Reese的問題，Finch有些動搖，卻仍舊故作堅定地說：「你們不屬於任何機器以外的東西。」

「那麼，你可以這麼想，我產生了一顆機器之心。」Reese試圖撫向胸口，手臂卻沒辦法順利的動起來，他只好尷尬的笑了笑。「我沒有要唬弄你的意思，你問我這顆心臟是怎麼產生的？連我的開發者都不知道了，我也無從回答你，但若仿生人的情感真能被環境所影響，那我想可能只是因為我遇到了將仿生人看做人來對待的買家。」

Finch垂下了眼眸，AA100面無表情的模樣映入他的腦海，Nathan沒把它看作人來對待嗎？不、Nathan恨不得它就是他記憶當中的那個小女孩，卻因為這樣的想法使得它從來都只能當個替代品。

「我讓你想起某台機器了嗎？」Reese問。「某台你希望他也能產生人性的機器？」

「我不希望任何機器產生人性。」Finch說。「尤其在這個他們無論如何都不會被善待的世界裡，產生人性對他們來說無非是種折磨。」

「但能產生人性，意味著他們身處於可以包容他們的環境。」Reese淺淺一笑。「這麼一想，心是不是會放寬許多？」

Finch沒有回答，顯然一句話的功夫並不足以讓他轉念。「這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Reese先生。人性這種事物太過於複雜，而你們和人類有根本意義上的不同，讓你們產生人性，我只能預見兩敗俱傷的結果。」

「你在後悔創造出我們嗎？」

「如果讓你選擇，你希望從來不曾被創造嗎？」Finch反問。

「事實上我們沒機會選擇。」Reese說，Finch因此垂下了雙眸。「但我的回答是不。」Reese接著說。「我很高興能來到這世界上，雖然很多時候有如垃圾一般，但能與珍惜我、我也想珍惜的人相遇，經歷過再多糟心事，我也覺得甘之如飴。」

Reese艱難的挪動他破敗不堪的手臂，被磨去了皮膚層使得Reese的手掌有著斑駁的白色素體，就像將他是機器的事實殘酷的擺在那裡。但Reese仍然沒有退縮，他將掌心覆蓋在Finch緊握成拳的手背之上，輕輕摩娑，像是撫在他的心口，將那一層掩住他心臟的灰通通拍散。

「謝謝你創造了我。」

Finch盯著笑得溫暖的Reese，一時之間難以言語。他被這件事折磨了太久，久到他再也找不到藉口，說服自己仿生人的降世不是一場他親手釀造的悲劇。可Reese，這個仿生人，說他很高興能降臨世間，甚至對他懷抱著感謝，對於做為一個仿生人，竟也能感到快樂。

這段話彷彿一道照亮Finch心中一切陰霾的光芒，亮得容不下一點陰影。

「那麼你差不多可以開始修補我了吧，創始人先生？」

TBC